《美国研究》1999年第4期
十九世纪美国女性
高等教育的发展轨迹及性别定位
金莉
19世纪的美国正处于经济、文化迅猛发展的时期。作为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高等教育在这一历史阶段取得了长足的进展，越来越多的人获得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美国的妇女也是在19世纪首次跨入高等学府的大门的。美国妇女高等教育进程的步伐十分缓慢，直到世纪末才开始大规模的发展，并且一直受到社会上各种传统势力的攻击和阻挠，但美国妇女正是在19世纪，尤其是这一世纪的后半叶，才通过高等教育的途径，获得参与社会活动的更多机会，在社会的文化和经济生活中发挥更大作用的。高等教育这时虽然还不普及，它已经为女性开辟了发展自己、通向社会各个领域的道路。
至1860年，大多数的美国白人妇女已经具有一定的文化程度。中产阶级家庭的子女进入公立学校系统，学习基本的读写技能和算术的基本知识。但是，只有不到10％的学生得以进入中等学校继续就学。而这些学生中的绝大多数是男性。多数年轻女性的学校教育只到小学毕业为止。对于一个提倡家庭崇拜的年代，女性教育的目标是非常明确的：“成为听话的女儿、忠贞的妻子以及细心周到的母亲，成为明智的伴侣和慈爱的朋友，毫无疑义是女性职责的主要目标。因此，这些应该培养的美德既便于你在家庭生活中成为有用的人，又能使你在社交场合中应付自如”。【注释】Saul D. Feldman, Escape from the Dolls House: Women in Graduate and ProfessionalSchool Education (New York: Mcgraw-Hill, 1974), p.22.【注尾】无论是为了把妇女培养成合格的家庭主妇、男人的美丽装饰物、还是儿女们称职的家庭教师，社会已经认识到女性教育的必要性。但是妇女教育只能达到某种程度，也只能按照一定模式进行。既然妇女被如商业、法律、政治等公共领域排除在外，那么妇女除了接受使她们成为合格的妻子和母亲所必需的教育之外，无需接受更高的教育。实际上，对于19世纪的妇女来说，接受中等教育的机会也微乎其微，因为专为妇女开设的中等学校始出现于19世纪20年代。那些有幸在这些学校就读的年轻女子，大多数只在课堂里念上一至两个学期，然后返回家庭，在母亲身边完成她们人生教育中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持家技能，为今后顺利进入自己的家庭角色作好准备。【注释】Mary P. Ryan, Womanhood in America: From Colonial Times to the Present (New York: Franklin Watts, 1983)，3rd. ed., p.135.【注尾】
人们通常以哈佛学院(Harvard College)于1636年的建立作为美国高等教育开端的标志，然而直到200年之后的1837年，当奥伯利学院(Oberlin College)破例录取了4名妇女时，美国高等教育的大门才首次向妇女敞开。自从奥伯利学院为妇女接受高等教育开了先例之后，美国妇女高等教育已经走过了一条漫长而艰难的道路。在致力于这一事业的教育家和社会有识人士的不懈努力下，美国女性教育从无到有，逐渐发展起来。但是伴随着女性高等教育的发展，对于女性是否有必要接受高等教育和她们应该接受何等高等教育这两个基本问题一直是人们争执和探索的焦点。在这篇文章里，笔者将从这两个基本问题的探讨入手，追溯这一历史过程早期的发展，揭示女性高等教育所反映出的社会性别定位。
一、19世纪美国妇女进入高等学府的机遇
从美国专为男性而设的高等学府的创建到女性要求享有同等教育权利的愿望得到认可之间相隔一条巨大的时间鸿沟。究其缘故，主要还是传统的社会观念从中作梗。女性高等教育的迟缓发展的基本原因来自社会上传统势力的巨大阻力。父权文化统治下的社会从宗教、道德、智力、体力各个方面试图阻挠这一新事物。常见的一条理由就是女性在智力上低于男性，因而其性别就决定了她不具备伟大思想的能力。既然如此，她的官能不值得开发培养，她的位置也就只能是家庭，在这个特定领域里她被男人分派给一些“有用的”的职能。在普通学校里，尤其那些专门为女孩子所开设的专门学校里，美国女孩子被认为是可以接受教育的，但只是达到初级水平而已。大多数的大学对女性接受高等教育持反对意见。既然上帝的意图是让她们结婚和生儿育女，那么就不必给妇女深造的机会。她们的初级教育水平已经足以使她们完成神赋的家庭主妇的使命了。
纵使当时有些年轻女子超越了社会性别的局限性，通过某种非正式的渠道——例如私人教师的授课或家庭的优越条件——使自身具备了进入高等学府的条件，她们和男人同样接受教育的愿望最后还是无法实现。露辛达·富特的遭遇是美国早期妇女求学愿望最终夭折的一个很典型的事例。1783年12月22日，年仅12岁的露辛达因为在兄长准备耶鲁大学(Yale University)的入学考试过程中与其一起学习，作了充分准备，也去报考了这所大学。考官测试了她的拉丁语和希腊语，发现她的确取得了令人赞叹的进展，能够准确地说出古罗马诗人维吉尔的《埃涅伊德》、古罗马雄辩家西塞罗的《演说集》，以及希腊语的圣经中许多片段的准确含义。她因而被认为“除了性别之外，完全具备被录取到耶鲁大学的新生班学习的条件”。【注释】Thomas Woody, A History of Womens Educ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New York: Science Press, 1929)， 2 vols, p.137.【注尾】然而，就是因为生为女儿身，才华横溢的露辛达·富特最终被拒之高等学府的大门之外。
虽然女性进入高等学府深造遭到了许多持保守观点的人的反对，但这并非意味着女性教育没有必要，社会上的教育改革者也在为妇女教育大声疾呼。当时费城的内科医生本杰明·拉什(Benjamin Rush)就是女性教育的坚定提倡者,他对女性教育的观点代表了一批开明美国人关于女性教育的看法。拉什认为女性教育对于美国民族性的建立至关重要。在他于1837年所著的文章《关于女性教育的几点看法》(Thoughts upon Female Education)中，拉什强调美国妇女与欧洲女子有所不同，因此应该区别对待。美国是个充满机遇的国土，男人有许多取得物质成就的机会，他们需要妻子“利用那些实用的才智”协助他们发家致富。同时，由于对财富的追逐必然导致父亲有大量的时间在外奔波，无法顾及孩子的教育，母亲必须承担起这一职责。此外，拉什还建议，既然男性后代将来有积极参与政府事务的权利，那么美国妇女有义务帮助未成年的男性成长为尽职尽责的共和国公民。拉什文章中讨论的最后一个观点是，既然美国社会上没有一个固定的数量众多的佣人阶级，因而女性教育要把重点放在有关家政的学习上。【注释】引自 Frederick Rudolph, The American College and University: A History (New York: Knopf, 1962), pp. 308-9.【注尾】
尽管在1860年之前美国女子的高等教育并没有取得很大进展，但随着其他社会事业发展它越来越引起人们的关注。经过对女性高等教育持有坚定信念者的大力宣传，为实现女性高等教育所进行的各种试验性活动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在这个教育改革的浪潮里，一些新的大学机构开始成立，原有的大学经过调整和重组，开始对女性敞开大门。自19世纪中叶起至世纪末，美国妇女接受高等教育主要是通过三种不同的办学途径实现的，其中包括女子学院的建立、男女同校模式以及男女分院制的办学方式。美国女性终于盼到了和自己的兄弟一样接受教育的时刻。
（一）女子学院
1870年之前美国妇女高等教育模式中发展最快的是女子学院。1870年，美国教育部长首次公布了关于女性教育的相当全面的统计数字。据官方统计，当时有约11000女子在高等学府里就学，男女大学生的比例约为1/4。她们其中的大多数人，是在没有授予学士学位权的学校里学习，有8000人之多。在剩下的3000人里，约2200人在女子学院里就读。【注释】Mabel Newcomer, A Century of Higher Education for American Women (New York: Harper & Brothers, 1959), p.19. 【注尾】
类似于女子学院的高等学府在1821年随着特罗伊女子学院(Troy Seminary)的成立而出现。这是这类女子学院的先驱。特罗伊女子学院的创始人埃玛·威拉德(Emma Willard)强调了妇女数学计算能力培养的重要性，而不是如缝纫技巧一类更实用的科目。1836年，玛丽·莱昂(Mary Lyon)创建了芒特霍利奥克女子学校(Mount Holyoke Seminary),后改名为芒特霍利奥克女子学院(Mount Holyoke College)。她声称：“我们的意图不是指导年轻女子学习家务。这类教育是重要的，但是文科大学不是接受这类教育的地方。”【注释】Thomas Woody, A History of Womens Educ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New York: Science Press, 1929), 2 vols, p. 301.【注尾】
女子中等学校和师范学校实际上还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大学。1836年成为女子高等教育发展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佐治亚州立法机构通过了建立一所女子大学的提案。佐治亚女子学院(Georgia Female College)于1836年获准成立，并于1840年开始授予学位。某些权威人士认为这所学校真正达到了大学的标准，因此应该算是这个国家的第一所女子大学。1852年，奥伯恩女子大学(Auburn Female University)成立，该校于1855年迁到埃尔迈拉，更名为埃尔迈拉女子学院(Elmira Female College)。玛丽夏普大学(Mary Sharp College)成立于1850年，要求申请学位的学生在校四年中必须修拉丁语和希腊语。鉴于这个原因，人们把玛丽夏普女子学院视为第一所在课程要求上可与男子大学媲美的女子学院。
美国内战之后的年代里在东部地区又有4所女子大学相继成立——瓦瑟学院(Vassar College)创立于1865年，威尔斯利学院(Wellesley College)和斯密斯学院(Smith College)成立于1876年，布林莫尔学院(Bryn Mawr College)创建于1884年。这些学院的建立对于美国女性高等教育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些学校都是由私人创建的。斯密斯学院的校长克拉克·西利(Clark Seelye)在1890年代谈到这些学校的潜力时一针见血地指出：“大学教育不是使妇女适合于某种领域和职业，而是通过计划周密的手段开发她所有的才能，因此她可能在任何职位上都能成为更完美的女性。”【注释】Barbara Miller Solomon , In the Company of Educated Women ( New Haven : YaleUniversity Press, 1985), p. 49.【注尾】而瓦瑟女子学院完全无愧于“设备完善、资金充足的美国女子大学中最古老的一所”的美称。【注释】WillystineGoodsell, The Education of Women: Its Social Background and Its Problems ( New York: Macmillan, 1923), p.25.【注尾】毫无疑问，瓦瑟女子学院是美国女性高等教育的先驱者，它以自己在学习和体育训练两方面所取得的高标准、先进的设备以及雄厚的师资力量走在了妇女高等教育的前列。它在很大程度上成为继往开来的女子大学的样板。
（二）男女同校办学模式
美国女性的高等教育并不仅仅局限于女子大学的范围。即使在女子大学的创建时期，有些女性已经在男女同校这一新型的学习环境里攻读学位。奥伯林学院自1833年便在它的预科实行男女同校。1837年，4名妇女申请进入奥伯利学院学习，她们经过测试后被录取，因此该校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所录取妇女并给她们颁发学位的大学。安蒂雅克学院(Antioch College)自成立之日便以男女同校的方式运作。实际上，中西部的州立大学在男女同校这一新生事物上起到了表率作用。艾奥瓦大学(University of Iowa)自1856年建校时就同时录取女生，而威斯康星大学(University of Wisconsin)于1867年、明尼苏达大学(University of Minnesota)于1869年、密歇根大学(University of Michigan)于1870年也都转为男女同校这一模式。【注释】Saul D. Feldman, Escape from the Dolls House: Women in Graduate and Professional School Education (New York: McgrawHill, 1974), p. 281.【注尾】自1833年至1870年之间这一时期可以说是男女同校的试验阶段，通常许多大学采取像奥伯利和安蒂雅克那种小范围内的尝试。而由于包括中西部的密歇根大学和威斯康星大学、东部的康奈尔大学(Cornell University)在内的具有相当影响力的大学也实行了这种办学方针，因此对于其他学校普遍地接受这种办学方式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男女同校模式兴起的一个主要因素是经济上的考虑。一旦妇女被录取，她们所交纳的学费可以用来促进大学自身的扩大与发展。此外，各州也缺少足够的资金来建立足够数量的女子大学，而建立两套独立的教学系统所要耗费的巨资往往使有此念头的人们望而却步。1876年，威斯康星大学校长查尔斯·范·海斯(Charles Van Hise)指出，“西部地区的经济在其早期发展阶段根本无法支撑两种高等教育机构。然而妇女提出的与男性享有同等教育机会的要求也是正当的。我们除了采用男女同校的方式之外别无选择。”【注释】Adele Simmons, “Education and Ideology in NineteenthCentury America: The Response of Educational Institutions to the Changing Role of Women,”Berennice A. Carroll ed.，Liberation Womens History ( Urbana: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 1976), p.120.【注尾】从另一方面来看，西部地区对于采用男女同校模式的主动性也与西部地区妇女的社会地位不可分割。当东部地区的女性有着更为固定的附庸性别角色时，西部妇女因其所承担的重任赢得了相对来说更高的社会地位。此外，西部的学术传统并非像东部的那样悠久固定，妇女的社会影响力也相对来说更大一些。因为没有什么学校不招收女性，所以也就失去了单独建立女子大学的必要性。在阿巴拉契亚山脉以西的地区，男女同校不仅是占主导地位的办学模式，也几乎成为那里高等教育的唯一模式。
东部地区的情况却有所不同。在东部，私立学校和私立大学早已建立了自己的固定教育模式。经济实力雄厚且又具有相当影响力的新英格兰地区和大西洋中部沿海地区缺少州立大学。许多创建于殖民地时期的东部大学主要的教育目标是为了培养神职人员，因而一直把妇女拒之门外。其结果是，一批女子大学相继出现。
在奥伯利大学开大学招收女生之先风40年之后，美国教育部在1873年所公布的一份调查结果中宣布，当时共有8141名女子在男女同校这种环境中学习，其中有5622名女学生在读预科，2519名在读大学课程。在97所主要男女同校模式大学和学院里(其中包括8141名女学生中的7357名)，有67所学校分布在西部，17所在南方，8所在大西洋中部沿海地区，只有5所学校位于东部。至1880年，30％以上的美国大学招收女学生，20年之后这个数字超过71％。在男女同校模式环境中学习的女子在1875年增加到3044名，到1900年猛增到19959人。而同时期就读于女子大学的妇女仅由9572人增加到15977人。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期间，虽然男女同校的女学生数字增加了6倍，但男学生的数字仅增加了3倍(从26352人增加到81084人)。【注释】Thomas Woody, A History of Womens Educ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New York: Science Press, 1929), 2 vols, p.252.【注尾】
（三）男女分院制大学
随着女性教育的发展，第三类妇女教育机构——男女分院制大学应运而生。女子分院的产生部分上是出于试图拖延使妇女完全融入国家教育体制的进程的考虑。顽固的传统势力和社会观念长期阻碍东部地区的老大学实行男女同校的办学模式，因而一种妥协的方式，一种位于单一性别和男女同校办学模式之间的新式学校在美国出现。这也是那些男女同校模式的大力提倡者试图把这一模式延伸到那些最古老的大学所采取的步骤。
男女分院制成为社会为妇女提供高等教育的又一条途径。男女分院制这一模式创始于英国，因为那里没有男女同校这种方式。1848年建于伦敦的皇后学院(Queens College)于1853年开始提供真正的大学教育，它不仅完全采用了国王学院(Kings College)的课程安排和课程要求，而且授课也由国王学院的教授担任。【注释】Mabel Newcomer, A Century of Higher Education for American Women (New York: Harper & Brothers, 1959), p. 41.【注尾】
美国一些优秀的私立大学，如哈佛、耶鲁、普林斯顿(PrincetonUniversity)等，一直拒绝接收女性学生。但是它们也无法对于日益高涨的要求男女同校的呼声坐视不顾，不得不采取某种姿态。1874年，哈佛大学在成立200多年之后终于同意妇女接受高等教育的要求，表示愿意以自己的考试来测试女性学生，并给她们在别处学习的功课以通过哈佛课程考试的方式颁发证书。1879年，哈佛的一些教授开始为校外的女学生开设课程。在“妇女大学教育协会”的赞助下，这些课程组成了后来被人们称为“哈佛分院”(Harvard Annex)的基础。1894年，分院取得了拉德克利夫学院(Radcliffe College)的身份，成为一所可以颁发与哈佛大学学位具有同样水准的学位的高等学府。【注释】Frederick Rudolph， The AmericanCollege and University: A History (New York: Knopf, 1962), p.320.【注尾】
在哈佛大学的表率作用下，类似的发展在国内的其他地方也相继出现。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 University)于1889年建立了巴纳德学院(Barnard College)，以哥伦比亚的教授为其学生授课。布朗大学(Brown University)也作出了同样的安排，允许其教授在彭布罗克女子分院(Pembroke College)单独给女学生上课。在南方的新奥尔良，图莱恩大学(Tulane University)也成立了同样性质的索菲·纽科姆学院(Sophie Newcomb College)。
女子分院在美国社会一直进行着的关于妇女高等教育的大辩论中为妇女接受高等教育提供了又一条新的途径。为了说明前面所提到这三种不同的办学模式是怎样运作、它们又是怎样为妇女完成社会和家庭角色作好准备的，本文下面将探讨从很大程度上来说决定教育培养何种人材的重要因素——19世纪各种不同的妇女高等教育机构中的课程设置和教学内容。
二、女性高等教育的课程设置与教学内容
19世纪中期，当女性的高等教育开始引起人们的高度关注时，古典传统依然统治着美国大学校园。具有古典主义倾向的课程设置的基础是希腊语、拉丁语以及数学。这些课程构成学生大学期间前两年学习的大部分内容。除此之外，培养神职人员目标使许多大学在课程安排上加进了写作和公共演讲的训练，这种训练一般被冠以修辞、作文、辩论、演讲等课程名称。在高年级的学习中，数学课程可能延伸到天文学和物理学的范畴，甚至涉及到化学和地质学。哲学和神学也属于高年级的课程范畴。英语文学、现代语言和除了古代史和圣经之外的历史都被认为是次要的课程。
当教育界开始认真对待妇女高等教育的同时，美国大学内传统的古典式课程设置也受到了挑战，得到了调整。自1870年起，各地大学的课程设置都相继起了变化。高等教育机构中的教学安排中逐渐开始摒弃老式的课程设置，而设立了经过修正的、可以选修的教学系统。在查尔斯·艾略特(Charles Eliot)校长领导下的哈佛大学，所有的课程都被定为选修课，只有英语写作是必修课。在全国各地，科学课日益受到重视，而希腊语和拉丁语的份量相对减轻，甚至被现代语言所取代。
高等学校为妇女所设置的课程也反映了这种变化。此外，妇女教育家还有其他要面对的现实问题。虽然妇女高等教育的可行性在70年代已成为明显的事实，但妇女的高等教育的必要性依然是颇有争议的问题。尽管有男女同校办学模式和女子大学的成功经验，对妇女高等教育持反对意见的人们又企图从科学的角度对此加以刁难。最激烈的攻击来自爱德华·克拉克(Edward Clarke)博士著于1873年的《教育性别》(Sex in Education)。这位退休的哈佛大学医学院教授被高等学府中不断增大的女学生数字所震惊，因而竭尽全力阻挠这一事物的发展。以往反对妇女受高等教育的人通常从宗教、道德、智力诸方面攻击这一新生事物，从而强调家庭才是妇女的适当领域，而克拉克在高等教育对于妇女身体的损害上大做文章，并给自己的论点加上了科学的权威性。他强调过量的学习会导致妇女用尽她们“有限的精力”，损伤她们“女性的器官。”这种医学上的判决为以往那种对于女性的头脑和身体是否能够承受脑力劳动重负的怀疑盖上了科学真理的印章。克拉克不仅极力反对男女同校这一办学方向，对例如瓦瑟这样的女子大学以教育男性的同样方式教育女性也大加谴责。【注释】Barbara Miller Solomon , In the Company of Educated Women ( New Haven :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85), p.56.【注尾】克拉克的著作一时间被竞相传阅，曾被再版17次，引起社会舆论轰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本言词激烈的书起到了双刃剑的作用，它既煽动了某些人对于妇女高等教育的对立情绪，又反过来促进了妇女高等教育的发展。他的攻击更加坚定了提倡妇女高等教育的教育改革派的决心，他们立志要把高校女子变成在智力和体力上都显示出其旺盛活力的健康样本。同时，许多人也持有下面这种观点，即只有更多的妇女进入大学学习，才能对克拉克的假设是否正确作出公正的判断。
因此，证实妇女是否在脑力和体力两方面都适合接受高等教育就成为早期那些女子大学和男女同校大学的主要目标。只有当大批女性成功地完成了为男性设置的严格课程训练时，克拉克和其他有类似的观点的人的担忧和警告才能真正销声匿迹。而要正确地了解当时那个年代对于女性高等教育的反应，有必要回顾这些早期妇女高等教育工作者们的目标和实际运作，观察女性教育与男性教育有何种区别。我们还将从上面所提到的三种不同类型的学校入手，它们的课程设置和教学内容可以为我们提供一幅完整的画面。
（一）女子大学
私立女子大学的创建人多数情况下有相当明确的办学目标，并且对此有详尽的阐述。他们的办学宗旨反映了这些教育家的信念，也从而折射了这些女子大学的发展过程。笔者这里以在不同年代建立的三所女子大学为例，说明女子大学的目标和学习情况。因为这三所大学均属于在全国享有名望的大学，因此在美国19世纪女子大学中颇有代表意义。
埃尔迈拉女子学院建于1852年，它从一开始就强调了旨在为妇女提供与男性同样教育内容的办学方针。学校的大纲规定“如果没有完成与本州其他大学所授的同样课程，将不予以授予学位”。【注释】Thomas Woody, A History of Womens Educ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New York: Science Press, 1929), 2 vols, p.176.【注尾】申请文学士学位的学生必须首先完成下列预备课程：分析、英语语法、修辞、文献考证、算术、代数、拉丁语法、罗马诗人维吉尔的史诗《埃涅伊德》、古罗马和希腊文体，还有地理、自然哲学、动物学、生理学、解剖学、薄记、卫生学和圣经。这些课程与阿默斯特学院(Amherst College)的入学要求相比毫不逊色。区别在于后者特别指定学生要修萨鲁斯特或凯撒的《演讲集》，以及西塞罗的《演讲选集》，还有希腊语法、《希腊远征波斯记》、《伊利亚特》的其中两部。1857年，埃尔迈拉又在原来规定的基础上增加了拉丁读本和凯撒的《高卢战记》。埃尔迈拉所规定的学生在四年学习中必读的古典作品数量上少于阿默斯特学院、哥伦比亚大学或奥伯林学院，对古希腊作品的要求相对来说也低一些。尽管如此，希腊语法、练习与写作以及希腊圣经还是必修课程。同时，学生还要学习拉丁语的西塞罗的《演讲集》和塔西佗的《阿格里科拉》等。虽然书籍的数量不如男子学院的多，内容也相对简单一些，这些课程的设置还是足以使学生当之无愧地获得学士学位了。【注释】Thomas Woody, A History of Womens Educ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New York: Science Press, 1929), 2 vols, p. 176.【注尾】
瓦瑟学院成立于1865年，其办学宗旨是为“为年轻女子提供一流大学为年轻男子所提供的一切；即，为她们提供一种彻底的、安排合理的文科教育，一种适合她们生活之所需的教育”。【注释】Mabel Newcomer, A Century of Higher Education for American Women (New York: Harper & Brothers, 1959), p.55.【注尾】在瓦瑟初期的课程安排里，曾为适应妇女的特有领域作过一些调整，但家政却从来没有列入教学安排之内。雷蒙德校长认为女子学院至少在立稳脚跟、创出自己的名声之前，应该按照男子学院的既定方针办。他相信女子学院的价值在于其住读制度，而不是一套区别于男子大学的课程设置和教学内容。
瓦瑟学院录取新生的预科课程包括拉丁语法、句法、拉丁散文、凯撒的《高卢战记》其中的两部、西塞罗的两部《演讲集》、法语和其他一些现代课程。由此可以看出建于1865年的瓦瑟与10年前建校的埃尔迈拉学院一样，并没有达到男子学院在录取新生时对希腊语的严格要求。学校里提供了两类可以使学生最终获得文学士学位的课程：古典和科学课程。后者对希腊语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对于拉丁文的要求虽然比不上当地男子大学的那么多，但和其他姊妹学校基本持平。而瓦瑟教授科学课程的设备则是全国一流的水准。瓦瑟的古典课程，在当时包括了费尔顿的《历史学家》、库纳的《语法》、句法、阿诺德的《散文写作》、《伊利亚特》其中的6部、《阿伽门农》、《埃阿斯》和希腊文的柏拉图的著作；还有拉丁语的李维、西塞罗、贺拉斯、塔西佗的作品都在阅读书单之列。这是当时所有女子学院文学士学位课程设置中的古典主义倾向最强的教学安排。【注释】Thomas Woody, A History of Womens Educ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New York: Science Press, 1929), 2 vols, p.181.【注尾】
建于1875年的史密斯学院使我们有机会看到一个女子学院在建校伊始就提供了与当时最优秀的男性大学几乎有同样水准的课程安排。学校最初的课程目录介绍把这样一种观点阐述得十分清楚，即该学院不是为了使妇女具备教学或持家的本领。“学院不打算使妇女适合于某一领域或职业，而是通过哲学和经验所建议的最好方式来完善她的智力。”【注释】Mabel Newcomer, A Century of Higher Education for American Women (New York: Harper & Brothers, 1959), p. 55.【注尾】与其他男子大学相比，在史密斯学院，性别的差异更多地表现在社交准则和住宿安排上，而不是其课程设置上。
史密斯学院选择了希腊语作为录取新生的基本标准，这是当时所有女子学院录取要求中最高的。该校也没有预科班以供那些缺少某些课程的学分的学生修满那些课程。这个学院的学生不仅接受了为男性准备的传统课程，而且她们的部分课程还是由阿默斯特学院的教授讲授，其实就连这些教授也承认史密斯学院的学生在学习上的表现的确胜过阿默斯特学院的学生。值得特别指出的是，这些女学生的身体并没有因此受到损害，而且学校的招生在迅速不断地扩大。如果至此还需要证实妇女是否能够和与男性进行一样的智力活动的话，史密斯学院的女学生以自己的实际表现作出了最好的回答。
女子大学的教学内容反映了一种发人深省的现象。当许多新的女子大学于19世纪中叶成立时，古典传统仍然流行一时，但它已经受到了挑战，而且新的前景已经展现出来。女子学院的培养目标不是为了培养神职人员、律师或公务员，而是未来的家庭主妇。这一点是教育家们，包括那些女性教育的提倡者们都承认的事实。但是对于那些来自对女性高等教育持反对意见的人的批评必须加以制止，而唯一可以证实女子与男人有同等能力的办法就是让她们与男人接受同样的教育。但即使那些相信妇女教育应该与男人有所不同的人们，对于男女高等教育到底应该有何差异也无法取得共识。
事实上，女子大学的教学要求的确有别于其他学校。使妇女为未来的婚姻和持家作好准备仍然是女子大学的目标之一。根据1868年进行的一项调查结果，女子大学的课程总起来说有更多的现代语言课程，而对古典语言的要求低一些。相比之下，女子大学中例如生物课程在内的自然科学课也多一些。需要说明的是，尽管美术和音乐一般不出现在女子大学的课程安排里，这些课程总是以专门课程出现的。当时的女子大学都没有开设家政课。史密斯学院在80年代后期曾经设置了一个学分的家务化学课，但随后就停止了。1892年，韦尔斯利学院成立了家政专业，但也仅持续了两年。对于女子大学这种极力回避这些学科的做法其实也并不难理解，因为当时正值女子大学的试验阶段。家政一直被认为是妇女的特有领域，但照此来说也被认为比起男人们所学习的课程对于智力的要求就略有逊色。因此，为了证实女性的才能，女子大学所采取的这种避开传统女性课程的做法是有其理由的。在这一点上女子大学总是有些模棱两可。女子大学认识到自己培养称职的家庭主妇的职责，但是如何在高智力水准上实现这一目标却从来不是很明确。
（二）女子分院
女子分院所提供的课程比起另外两种类型的学校受到不同的因素制约。这些学校附属于那些大学校，而且还分享其师资，因而它们对于课程设置和教学内容基本无法控制。以雷德克利夫和巴纳德两所颇有代表性的学校为例，可以看出女子学院所同时具有的优越性和局限性。
尽管建于1893年的雷德克利夫学院是第一所女子分院，妇女从1879年便通过妇女大学教育协会得益于哈佛大学教授的授课。雷德克利夫的课程安排具有很大的局限性，因为它被限制在那些愿意再对女学生重复一遍他们的授课内容的哈佛教授的范围之内。这样一来，虽然雷德克利夫的学生有哈佛的名教授授课，但难以建立起一套系统性的课程安排。不仅课程的数量有限，而且内容与哈佛教授给自己男性学生开设的课程雷同。且不说根本谈不上照顾到女学生的特殊需要，甚至连雷德克利夫学生申请学位的要求也完全等同与哈佛本校的男性学生。
成立于1889年的巴纳德学院与雷德克利夫学院略有不同。巴纳德学院的学生从一开始就可以申请哥伦比亚大学的学位，条件是学生必须通过哥伦比亚大学的各项考试。哥伦比亚没有就巴纳德学院学生的课程制定任何专门条例规定，但巴纳德学生与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共享其师资。相比之下，巴纳德学院开设的课程数量比雷德克利夫学院的还少一些。后来，巴纳德学院终于赢得了任命自己师资以及制定录取新生和颁发学位相关条例的权利。这些都须得到哥伦比亚校方的批准，但也说明巴纳德学院对其学生的要求已经有异于哥伦比亚大学。在其早期发展阶段，巴纳德学院无权决定自己的课程设置和教学内容。反过来说，也无人对巴纳德学生的学习质量提出质疑。既然她们与哥伦比亚的学生学习同样的课程，又师从同样的教师，那么对于她们的学习质量的评判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三）男女同校大学里的课程设置
既然男女同校大学的女性学生——她们在1900年已占所有进入高等学校学习的女性学生的70％——与男性学生在同一个环境中接受教育，我们应该首先从观察当时男女同校大学里的课程设置入手。以奥伯利大学1878年的课程设置为例，可以看出当时学生在大学里的学习内容。1878年入学的新生必修拉丁语，包括（李维、贺拉斯和诗体学，以及拉丁文写作)；希腊文(色诺芬、希腊历史学家，希腊散文写作)；罗马历史；数学(代数与三角)；修辞。在其后的三年里，学生还要继续修拉丁文和希腊文、数学、修辞以及考证(高级圣经学习)。除此之外，法语、德语、英语语言和文学也在学习内容之内。学生还必须每学期在下列科学课程中选修一至两门课：物理、植物、天文、化学、动物、机械、矿物、生理、地质、心理。奥伯利的学生在大学四年级时，还有两门经济课、一门美术、一门伦理学。【注释】Florence Howe,“Myths of Coeducation,”Myths of Coeducation: Selected Essays, 1964-1983 (Bloomington: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84), pp. 206-20.【注尾】这种课程设置也反映出当时出现的从必修课向科学选修课程的转向。
研究结果表明，19世纪后半叶的所有进入高等学府女学生中，只有不到1/5的女性在私立的文科女子大学学习。世纪末时，在85000名进入高等学府的女性中，只有24000人在女子大学学习，而其他的学生都在男女同校里面学习。在这24000人里，有1/3又是在女子师范学院和天主教学院里就读。【注释】Thomas Woody, A History of Womens Educ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New York: Science Press, 1929), 2 vols, p.252.【注尾】当时所有的男女同校大学，包括某些女子大学，都把家政课作为女性高等学校教育的一部分，只有东部地区最古老的几所女子大学有意识地回避这一问题——80年代开设的家政课可能代表了某种向家庭领域的倒退。而至90年代，家政课作为一门学科已经赢得一席之地。
自70年代始，在北部和西北部各州努力提高青年人教育程度的过程中，妇女提出的与男性享有同等的教育权利的要求开始得到满足。但是男性文化积淀的影响和社会传统观念对女性的要求使得许多女性虽然有了受教育的机会，但男女学生所选择的专业和课程带有较明显的性别倾向。女学生多选择教育和家政，而男性学生的选择一般在机械和农业。虽然男女生在同一个校园里学习，他们还是分开来学习的。据研究显示，1900年间在男女同校里就学的61000名女学生中，有43000名在学习教育，另外2000名选择了家政专业；大约3/4的教育专业的学生，以及绝大多数的家政专业的学生都是女性。【注释】Mabel Newcomer, A Century of Higher Education for American Women (New York: Harper & Brothers, 1959), p.91.【注尾】因此，在女子大学为妇女提供了与男子大学同样的教育模式时，许多男女同校的大学，特别是州立大学和学院都为妇女开设了一些专门针对妇女的课程。
对于课程设置的这些新安排造成了对课程进行性别划分的结果，引起了许多人的不安。课程被分为男性化课程和女性化课程两种，而人文学科科目被认为是女性化课程的说法也逐步成形。这些观念在男女同校教育环境中尤其流行。人文学科的本科生专业不得不与职业院校竞争以吸引男性生源。尽管妇女在各种领域都有显著表现，她们在某些课程中所占据的主导地位加剧了教育界某些人对那些学科的“女性化”的强烈反对。缺少男性学生的古典课程教授们对于这个领域中出现的大量女学生十分沮丧。这种局面使教育内容明显分裂成两大部分。“男女同校帮助促使课程科目分成两种，一种是实用的、生气勃勃的、富有阳刚之气的，另一种是修饰性的、业余爱好式的、具有阴柔之美的。在男女同校环境的气氛中，所有老式的、曾经是、现在仍然是人类最崇高遗产的人文学习全部归为第二种类”。【注释】Fredick Rudolph, The AmericanCollege and University: A History (New York: Knopf, 1962), p.324.【注尾】
美国女性高等教育在19世纪起步，经历了从无到有、从单一形式走向多元化的发展阶段，直到在这一世纪末形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潮流，最终汇入了美国高等教育的主流。随着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和妇女对于平等权利的追求，美国女性高等教育在自我意识觉醒了的妇女的日益高涨的呼唤中，在社会上教育改革人士的不懈努力下，最终成为历史发展的必然。它冲破了男性社会传统观念的樊篱，为妇女打破男尊女卑的世俗枷锁、跨出家门、走向社会创造了机会。女性高等教育是使妇女最终与男人站在社会同一起跑线上的基本条件。
19世纪的美国女性高等教育也是一个探索和成长的时期。即便是在高等学府为妇女敞开了大门之后，妇女高等教育往何处去仍然是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男权文化词典中对女人的定义使得女性高等教育步履维艰；对于女性智力和体力的质疑、对于女性社会角色的传统观念使得这一新事物从一开始就受到不断的冲击和阻挠。各种不同类型的教育机构的建立和各种课程的设置为寻求妇女高等教育的最好模式提供了试验场所和机会。通过对这些教育机构和教育模式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证明女人具有与男人同等的智力水平这一事实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美国女性高等教育发展初期人们为这一事业所制定的目标。特别是在文化传统悠久的东部女子大学和女子分院里，其课程设置和教学内容几乎完全照搬男性高等学府的一套。女子学院和女子分院的成立为一部分女性提供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她们也以自己在学业上的表现证实了“男人能做到的，女人也能做到”这个道理，这样的办学模式显然体现了社会进步。然而，这些学校这种步男性教育后尘、避瓜田李下之嫌的做法又体现出19世纪女性高等教育的一种社会局限性。以男性教育的价值尺度作为唯一的衡量尺度的做法何尝不是父权文化中性别歧视的表现。何况这些学生的学校教育与她们毕业后所扮演的社会角色又是极不相符，不能不说是对于这种教育制度的讽刺。与此相比，中西部地区大学中的男女同校模式就相对灵活。这种办学方向既促进了学校的进一步发展，也照顾到社会的多种需求，同时学生也有更大的选择余地。然而随之而来的科目性别化的现象，应该看作是社会观念在高等教育上的具体反映。社会对于女性角色的要求使得许多女性（即使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在校学习时就选择了服务于这一观念的教学内容。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19世纪的美国妇女还是生活在一个男性文化观念统治的社会，她们仍然受到有关女性社会和家庭角色的历史和社会偏见的囿限。我们不可忽视这样两种事实。其一，至19世纪后半叶女性高等教育已成雏形，但并不普及。能够接受高等教育的女性还占少数。大部分的美国妇女，还被囿限在她们的“特有领域”里，被圈定在男权文化的框架里。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是她们固定了的人生轨迹。她们在经济和社会诸方面还仰仗和依靠男人。在这个仍然以男性专制和偏见为中轴的文化机制中，大多数的女性还没有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权利，没有获得接受高等教育的机遇。妇女争取自身解放的斗争正处于沉重缓慢的起步阶段。女性高等教育的普及只有在20世纪才成为现实。其二，基于上面所说的事实，那些有幸接受高等教育的19世纪美国妇女，在当时的社会氛围中也很难施展自己的才能。她们中的大多数人毕业后的出路基本还是传统的女性角色，即教师或家庭主妇。有关瓦瑟女子学院1895年毕业生的一项调查结果表明，她们中的许多人成为教师（尽管她们在校时的学习内容与当时的男学生相似）,其中2/3的人后来结婚成为家庭主妇。【注释】Susan RubinowGorsky, Femininity to Feminism: Women and Literture in the Nineteenth Century (New York: Twayne, 1992), p.114.【注尾】妇女走出家门、获得选举权、参与各种社会活动，大批妇女进入政界、商界、法律界、医学界乃是下一世纪才发生的事情。
历史已经证实瓦瑟女子学院的创始人马修·瓦瑟1861年作出的预言的前半部分的正确性：“我认为，从她的创物主那里得到了同样智力结构的女性与男人有同样的智力培养和发展的权利”。【注释】引自Mabel Newcomer, A Century of Higher Education for American Women (New York: Harper & Brothers, 1959), p.1.【注尾】而他的后半句话的真正实现，则有待于这一代人和未来人们的不懈努力。
金莉：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系副教授